以故为新另有味
一一嚼字斋集句赏读
季月康，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传统文化知名学者。先生一辈子与书作伴，如影随形。八十多岁了，居然又出版一本新作一嚼字斋集句。
集句，是我国古诗中的一种比较特殊的创作方法。即:采集现成的诗文佳句重新组成一首新诗。集句诗常常突破本诗含义，形成新的诗歌境界，有意想不到的艺术价值和欣赏价值。
季老先生的”嚼字斋集句”，能使你在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诗词天地里，去領略那纵横曲折又浑然天成的文化意蕴。
季老先生一直从事的是古典文学研究。在国家级的语文研究刊物上发表的学术论文已记不清篇数了。惟有出版的几本书还默默地排列在几所大学和几家图书馆的书架上。曾经被多少中学师生热追成风的两本书:《中学古今同形词语辨析》，《中学文言知识百问》，至今还客座在讲桌和书桌上。先生孜孜以求学问，几十年如一日。若是犯累了，便用吟诵诗词来解困。久而久之，五言古风，五七言绝和七言律等形式的诗文创作及其语言，格律和技巧方面的诗论，又变成了《嚼字斋闲吟》，《诗文拾零》两本专集与大家见面了。而这些成就在季老先生眼里仅是毛毛雾水而已，当然，重磅的文化成果还是那部四十几万字的辞书一《古文复音虚词汇释》。这是季老先生在我国古典文学语言的形式，沿革，发展等研究领域里，独具个性和普遍意义的一项重大创举。毫不夸张的说，为中华民族和中华文化的世代传承立下了不可替代的卓越功勋。
《古文复音虚词汇释》，是一部古文研究人员作为检索用的工具。实用价值不可估量。他创作的诗词歌赋，虽然文化含量很高，但不失大众所爱。因为他的题材都来源于生活。有视觉，有听觉，有味觉，可触可摸。社会发展，城乡变化，百姓生活，亲情友情，故里乡愁……都是他笔下描写的对象。这还不算什么，最主要的季老先生整个诗词的创作风格逐步形成的是普通人所接受的大众风格。概括起来就是:感情真率，文风朴素，言约意远，辞简味深，深切热烈。读之，给人能带来一种顺应自然，安于当下的满足和快乐。启发人们更加有意识地去生活。保持一分对生命的觉察。不带半点玄虚之感。
当然，作为一位久负盛名的文化学者，追寻文化口味，同样是他的思想精华。
这本《嚼字斋集句》，使我们看到了季老先生作品的高度，广度和深度。从所成的近三百首集句诗看，皆以传承，解读经典为宗旨，关注的是景物描写，推崇的是精神弘扬。这就大大提升了《嚼字斋集句》一书的地位。
千余年来，中国传统文化的思想与精神，始终是产生社会作用的力量。并带有一定的说教性。纵观季老先生的集句，即使在写景状物的诗文中，也不失对品格，德行，操守等精神的投射，带有养气，向善，人格等激励的实践性。这是古人的功劳，但更是他的贡献。因为集句是可以选择的，而且取舍的空间很大。一首思想性较强的优秀集句，应该是集著者思想的再现。
现在我们来欣赏季老先生的集句《倚仗郊近游》:逢人不说人间事，贪看飞花忘却愁。杜荀鹤在《赠质上人》中原句为: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而季老先用方泽《武昌阻风》中的诗句:贪看飞花忘却愁作为逢人不说人间事进行集合。这一来，整个诗的精神面貌大有改观。集句表达了季老先生的思想境界。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杜荀鹤的诗意思是人如果把名利富贵看得很轻的时侯，你便是人间无事之人。诗中体现了诗人闲适出世的人生态度。而季老的集句在思想上有了积极的变化，生活在红尘里的人不能也不可能随行而行，超凡脱俗，成为世外之人。而是要正确对待现实，从好处出发，多看飞花，就可以忘却怨愁。集句体现了集著者季老先生积极崇高的人生态度。同时也彰显了季老的诗学智慧。
集句不同于一般诗词创作。集前人现成诗句，既是一个博学强记的过程，又是一个对诗法的新认识，它是诗词的再创造过程，非一般诗词爱好者所为。必须对本诗融会贯通，方能恰到好处的运用自如。集出别具一格的新意来。如;季老先生的《草木知春》集句。
”问谁领得春消息，(李仁老《题杏花鸜鹆图》
春到人间草木知。”(张栻《立春偶成》
李仁老原诗为:
”问谁领得春消息，
惟有鸜之与鹆之。”
前后两者比较，可以看出，季老先生的集句已跳出鸜鹆图，将想象延伸至大地，春天的消息有谁能领得？不再是李仁老在题图诗中所说的那样:只有翻飞在天空中的鸜鹆才能得之，而是大地上勃发的草木先知。集诗不仅贴切妙合，浑然一体。而且一派生机盎然，春回大地的景象，更使人心旷神怡，深得其趣。集句比本诗意境更美。可见，优秀的集句远胜原诗味道。不过，话也说回来，季老先生如果不具备足够的诗词积累，也很难创造出如上令人拍案叫绝的集句来。
集句，起源于晋，成熟于宋，流传于明清。是绽放在诗词领地上的一朵艺术奇葩。
集句诗除了写景状物外，有时集著者突破本诗含义，抒发自已的情感。给人一个”新意在言外”的感受。这里不妨抄彔季老先生两首集句诗与诸位共赏。其一，文误(集句)
心如老马虽知路，(陆游)
岂意文章复相误。(戎昱)
万言不值一杯水，(李白)
唯我有文无卖处。(陆龟蒙)
其二，
叹不识
无人解得诗人意，(周昂)
尽在于今醉梦中。(关澥)
笔底明珠无处卖，(徐渭)
数行老泪洒西风。(陈师道)
言内言外，遥相契合。情思连续，句句精美。令人遥想无限！
《嚼字斋集句》一书，可谓是一本难得的集句诗珍本。书中精品比比皆是。容我不再一一列举。最后，再举荐一首集句诗给诸位，也许，这是季老先生一生咬文嚼字的真实写照。
一心吟撰(集句)
莫思身外无穷事，(杜甫)《绝句漫兴九首》
且饮美酒登高楼。(李白)《梁园吟》
兴酣落笔摇五岳，(李白)《江上吟》
语不惊人死不休。(杜甫)《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
毋庸置疑，这首集句诗绝妙至极。全诗平仄意境，句句相谐。启承转合，如出一体。
不要多想身外之事，尽管登楼饮酒，摇笔赋诗，不过，语言不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那是不甘罢休的。集句诗如此出神入化，堪称一首新的经典之作。
拙文至此，笔者从季老先生的集句里领悟出两点启示:一是支撑他完成《嚼字斋集句》的基础力量是中华民族优秀的思想文化资源。二是证明季老先生具有丰厚的国学滋养和笃深的美学濡染，以及他广慱的知识储备和精到的人文思维。
愿这本推动中华诗词发展的智慧之作，能够潜移默化地去激发更多的诗词爱好者的文化认同和价值认同。
2020年7月13日于沟墩大农村
